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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篇. 

本文男主沒名字.
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題材.
還有,向 電鋸驚魂 和 乙一 致敬= -.

 


 

 

短篇!女主第一人稱

在我還沒有啥感覺之前結束了!

就是殺人狂與他的女人的故事

包含殺人狂的成形原因

雖然原因好像說的太簡單了~有請BAU團隊出場~~~

還有愛上這位小妹的理由也不是很清楚咧

 

 

 


 

 

 

章一
  (1)
  我被關在這個房間裏已經七天了,任何一絲輕微的響動,都足以令我崩潰。

 

  這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水泥房子,很大,昏暗而潮濕。當我從昏迷中醒來,就發現自己和另外六個人被關在這裏。我們中有微微發福的私企老板,有二十出頭的年輕媽媽,也有我這樣的窮學生。起初大家都以為這隻是普通的綁架,還相互聊天相互打氣,可事情並不是這樣。

 

  那天傍晚,走進了一個陌生男子。他的裝束很奇怪,一身防水的黑色皮衣皮褲,頭上戴著一個類似於摩托車頭盔般的帽子,隻露出一雙眼睛。他給我們扔下了充足的食物和水,然後帶走了一個人。

 

  很快我們聽見隔壁房間傳來了電鋸嗡嗡的切割聲音,伴隨著被帶走那人一聲一聲的慘叫,那淒厲的痛叫聲持續了兩三個小時才結束。我們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都嚇傻了,等我反應過來,腿好像已經軟成了一灘水,連呼吸都是顫的。

 

  接下來的每天傍晚,都會有一個人被帶到隔壁房間。牆壁的隔音效果很差,我甚至能從慘叫的內容,分辨出電鋸先從手指開始切割,然後雙腳,繼而四肢……。

 

  這是一個變態的殺人狂,一個惡魔,一個禽獸,我們逃不開,躲不掉。

 

  我不知道這幾天我是怎樣度過的,隻記得一天夜裏,我好不容易睡著了,卻很快驚醒。房頂上有一扇小小的天窗,我抬頭透過窗戶,正好能看到月亮。一縷雲影飄過,我覺得那月亮好像徒然變成了一個獰笑得人臉,我驚叫起來,趕緊移開視線,卻覺得牆壁好像都在滲著鮮血。我是那麼怕,我覺得自己縮在角落裏都那樣的不安全,心髒隨著呼吸的頻率狠狠發著抖。

 

  七天過去了,我是最後一個,我經曆了最多的煎熬。

 

  天已近傍晚,天窗透進來一小塊落日的光斑。我覺得神經已經麻木得沒知覺了,可是當門被推開時,我還是緊張的咬破了嘴唇,才沒有叫出來。我不敢看進來的人,我手抱緊膝蓋在角落裏縮成一團,將頭深深地埋在臂彎裏。

 

  耳朵卻清晰地聽見腳步的摩擦聲,一步,一步,慢慢向我靠近。我終於忍不住哭喊起來:“你別過來,我還沒有準備好,求求你別過來。”我嚇得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,我大叫:“我真的沒有準備好,我的腿發軟,我走不動路的……“

 

  腳步聲頓了一下,隨即“刷刷”兩下邁到了我的麵前。他離我那樣近,我縮在角落裏,而他擋住了我所有的去路,我覺得心髒被一下一下狠狠揪著,隨著他接下來的動作,要麼墜下去,要麼跳出喉嚨。我聽見頭頂上方傳來他的聲音。他說:“沒關係,隻剩你了,可以慢慢準備。如果實在準備不好,走不動路,我們在這裏也可以。”我聽見他用手中的鋸條敲擊了兩下地麵,道:“這裏還更寬敞。”

 

  我哆嗦了一下,嗓子發緊,已經說不出話來了。我覺得那麼悲傷,跟現在的心情相比,以前難過流淚根本不算什麼。我那麼怕死,我舍不得這個世界,我還沒有活夠,還有很多事情沒有來得及做,貼近死亡,我真的感覺到了一種絕望蒼涼的悲傷,可是我流不出眼淚。我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,我斷斷續續的說:“你知道麼,我的爸爸是廚師,我的爺爺是廚師,我的大哥是廚師,雖然我是女孩子,我爸爸也想讓我當廚師。可是我成績不好,手腳又笨,我爸爸好不容易給我報上了一個廚師院校,我還沒來得及去報到呢……”我想我完了,我已經開始說胡話了,我甚至分不清我到底是在說,還是腦中在想。

 

  “可是我真的不想死,求求你別殺我,隻要別讓我死,讓我做什麼都行……如果,如果你覺得殺人能給你帶來一種快感,能讓你快樂,那用別的方式一定也可以的,我可以幫你找一找替代好麼……你不能一直這麼殺人下去的,這是犯法的。”

  我隻覺得我亂七八糟說了好多胡話啊,我渾身劇烈地發著抖,始終不敢抬起頭來。眼前的人久久沒有動作,我大著膽子,伸出一隻手搖了搖他的褲腿。

 

  沉默了好久,頭上終於傳來他的聲音:“走吧。”

 

  他伸手抓起我的一隻胳膊,向門外拖去。我手腳真的軟成了一灘泥,連掙紮都沒有力氣。我緊緊閉著眼睛,隻知道這個人很高很高,我幾乎被他淩空架了起來。不知走到了哪裏,他突然把手一鬆,我摸到了一個冰涼的圓柱東西,我嚇的一叫,向後踉蹌退去,腦袋又重重撞在了令一個冰涼的圓柱上。

 

  我滑倒在地,依舊不敢睜開眼睛,也不敢揉揉被撞痛的腦袋,隻是驚慌的喘息著。

 

  我感到他蹲了下來,因為我聽見了皮衣皮褲“悉悉索索”的摩擦聲音,然後一隻手撫上了我濕漉漉的臉龐:“上樓。”

 

  我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麼,我哆哆嗦嗦的求著:“求求你不要殺我,要我做什麼都行……求你了……”

 

  胳膊重新被架了起來,腳下一磕一磕的,似乎是在上樓,我覺得自己的思維已經徹底混亂了,渾身上下好像都不是我的,連手指頭都不受我的控製了。待我反應過來,已經被甩進了一個昏暗的房間裏。雖然依舊昏暗,可是比起那個水泥房子已經好太多了,因為頭頂有一盞燈,因為麵前有一張柔軟的大床。

 

  我猶疑地慢慢站起來,看見他正在脫身上厚重的皮衣服,然後摘掉了頭上的帽子。他突然扭頭看了我一眼,那個目光淡淡的沒什麼深意,可我還是被嚇得渾身一顫,趕緊移開了眼睛。

 

  突然聽見他說:“脫衣服。”

  我下意識的去解紐扣,我身上穿著一件複古的娃娃衫,胸前一溜小盤扣特別難解,我解到第三個,才突然反應過來。他似乎不是要殺我了,而是要……。

 

  我一向信奉好死不如賴活著的理念,死了就什麼都沒有,而隻要活著,一切就有希望。我的心好像落下去了一點,我聽話的把扣子全都解開了,然後傻乎乎的低著頭站在原地。

 

  他說:“繼續。”

 

  我膽子突然大起來,我慢吞吞的蹭到他的麵前,踮起腳伸手開始解他的襯衣扣子,一個,兩個,從胸口到小腹,然後我又把手移到了他的腰帶。

 

  他的手突然按在了我的手上,止住了我的動作,我不抬頭,也知道他正在盯著我看。我想,這種事我沒吃過豬肉,難道還沒見過豬跑麼?我踮起腳尖,回想著豬跑的樣子,想用手環上他的脖子,可我沒想到他這麼高,我幾乎吊在了他的身上,我仰著頭撅著嘴巴,一路滑過他的下巴,終於湊上了他的嘴唇。

 

  人的嘴唇居然這麼柔軟,好像包著一層薄薄皮肉的棉花糖,唇對著唇,我大腦就懵了,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進行。我不敢和他大眼瞪小眼,隻好盯著鼻尖看。

 

  終於他用手扶住我的腦袋,用力的吻了過來,我的嘴唇被他舔舐勾畫了好幾遍,然後伸進了我的口腔,他的舌頭冰涼而灼熱,狠狠地掃蕩吸允,像是吞噬。

 

  最後他輕輕吸允了一下我的舌尖,才放開我。他說:“要像這樣。”

 

  我傻愣愣的看著他,幾乎忘了怕,他剛才是在給我做示範?反應過來我隻好又將嘴巴湊了上去,輕輕在他的唇瓣上摩擦,我實在不知道舌頭該怎樣伸進去,隻是小心翼翼的舔了舔他的唇角,然後飛快地縮了回去。

 

  不知道這樣唇對唇摩擦了多久,終於他按耐不住,將我攔腰抱起按在了床上。

 

  我沒想到第一次這樣痛,痛得整個世界都是一片混沌炸開的白光,我盡量盤縮起身體躲避,淚水流了一枕頭。最後我痛得實在忍不住了,開始哭喊著哀求,然後被自己的口水嗆到,劇烈的咳嗽起來。他終於停了下來,灼熱急促的呼吸噴在我的頸間,待我的咳嗽慢慢止了,他卻說:

 

  “繼續。”

 

  我真的要承受不住了,我不知道這種痛和電鋸切割皮肉的痛哪種更劇烈,反正我不怕死的掙紮起來,甚至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。他板正我的腦袋,壓著我狠狠用了一下力。

 

  我想我一定是暈過去了,一定是的。我醒來的時候,已經是第二天中午,我環視一圈,發現那個禽獸已經不在了,我的心情一下子輕鬆起來。

 

  這個房間依舊沒有窗戶,隻是房頂有一個換氣的小天窗,我懷疑這裏依舊是地下室。我渾身酸軟,努力了幾次才從床上爬起來,艱難地挪到了廁所裏衝了個澡,感覺舒服多了。然後把我的衣物洗了,還勤快的把床單也洗幹淨了。

 

  將衣服晾好我才意識到,我要穿什麼?我在屋子裏溜了一圈,從地上撿起了那個昨天脫下的白襯衫,聞了聞,還很幹淨,有淡淡洗滌劑的香味,我隻好把它套在了身上,肥肥大大像個裙子。我有點奇怪,他穿什麼走的呢?

 

  我又走到門口推了推,門果然是鎖著的,而且是從外麵插上的鎖,裏麵的門上不但沒有鎖眼,連把手都沒有。

 

  我又走向門邊的大櫃子,下麵一層放的是礦泉水,上麵一層放著麵包泡麵。我在床底下找到了電水壺,卻沒有找到電源,隻好拿了一個幹麵包沮喪的坐在床上啃。

 

  我七天都沒有吃什麼東西,麵包一落到肚子裏,才覺得餓,我又一口氣吃了兩個,然後被噎的咕嘟咕嘟使勁灌水。

 

  雖然我現在的處境依舊不怎樣,但是我起碼挨過了昨天,我沒有被切成肉段,我活了下來。隻要我活著,遲早會逃出去的。我不知道那個人以什麼樣的心態對待我,但他並不是一個變態精神病人,他有理智,能思考,說話條理清楚,有正常人的需求,這就令我放心了很多。

 

  晚上我等了許久,那個人都沒有回來,我以為他不會來了,所以放心的躺在床上睡著了。半夜裏,我聽見門鎖的響動,一下子坐了起來。

 

  他走進來,打開燈,上前抱住我,吻便落了下來。我努力想用鼻子吸氣,可是越呼吸好像空氣越稀少,我掙紮了一下,他才放開我,目光卻一下子落到了我的身上。

 

  我趕緊幹巴巴的解釋說:“我把衣服洗了,看這個襯衣很幹淨我就穿上了。我,我這就換回去。”

 

  “不用了。”他的聲音似乎有些啞,我抬頭看了一眼,發現他和昨天有些不一樣。說不出是什麼地方,眼珠的顏色似乎變了,鼻子似乎高了,臉型似乎也寬了一些,乍一看是一個人,可是仔細看去又分明是另外一個陌生人。

 

  我靠在他的懷裏,我甚至感覺他有了啤酒肚子,可是昨天他分明小腹平坦,有一塊一塊硬硬的肌肉。

 

  我想難道他易了容?也對,他是殺人犯,肯定會有自保的一些方法。可是體形也可以改變麼?我悄悄按了按他的肚子,軟軟的,很真實的觸感。

 

  他抓住了我的手,一下子將我按在床上慣例了起來。急促的喘息中,我還有精力拿起他丟在一旁的衣服,翻開一看,肚子的部分果然有一層厚厚的海綿墊子。

  他的唇印在我的脖頸裏,輕輕地啃咬重重的吸允,然後慢慢下移……我再沒有精力去旁顧其他。

 

  我淺淺睡了一下便醒來了,感覺自己被他緊緊箍在懷裏。夜很黑很深,透過天窗我正好又能看到寧靜的一牙月亮。被子不知道丟到什麼地方去了,我們身上隻是搭著一件衣服。

 

  我抬起眼睛正好對上他的目光,一小圈月光正好打在他的臉上,我沒想到他也沒睡,嚇了一跳,趕緊往他懷裏縮了縮。他清晰的心跳聲在我耳邊響著,過了很久,我都沒有睡意,我隻好開口:“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,我叫何蒜,你可以叫我小蒜。”

 

  他問:“合算?”

 

  我說:“不是那個合算,是蒜頭的蒜。我們一家子都是廚師,我叫何蒜,我哥哥叫何聰(蔥),你猜我爸爸叫什麼?”

 

  他道:“何薑?”

 

  我笑了:“差不多,我爸爸叫何大江。”

 

  我從小就覺得我們一家子的名字很有意思,又想起來,我不禁輕輕笑了兩聲。笑著笑著我突然覺得心裏堵得慌,再也笑不出來了。

 

  或許是他的懷抱給了我安全,我居然把一直疑惑的問題輕輕問了出來。我問:“你不像壞人,可是為什麼要殺人呢?”

 

  問完我就後悔了,我也是他手掌底下逃出來的人,我沒資格問這個問題的,我感到他放在我背上的手臂僵硬了起來。我連呼吸的幅度都縮小了,隻是聽見黑暗的空間裏,他的心髒一下一下的跳著。

 

  雖然他沉默,可是我覺得他生氣了,我縮了縮脖子,很怕他突然打我一巴掌或者捅我一刀子。

 

  我小聲說:“我錯了,你千萬別生氣。”然後我討好的吻了吻他的脖子。

 

  又沉默了好久,他的手拂上了我的眼睛,說:“睡覺吧。”

 

章二
  (2)
  這天醒來,我在床頭刻下了第二個“正”字的最後一筆,然後歎了一大口氣。算算我已經在這個房間裏呆了十天了,若是把之前關在水泥房子裏的日子算上,已經十七天了。我想了想,又刻上了七筆。

 

  白天沒事的時候,我都會在腦中思考逃出去的方法。可是這個房間太過封閉,唯一能通到外麵的天窗卻在高高的房頂上,我將床和桌子摞在一起,還是離著一大截。我想,我還是得從那個人身上想辦法。

 

  那個人每晚都要來,精力大得嚇人,我幾乎次次都是暈睡過去的,待我醒來,他已經離開了。由於門是要從外麵插鎖的,所以每次他進來後,門隻是虛虛掩上。我不隻一次在心裏打主意,想待他睡著後悄悄逃出去,可每次我在半夜裏醒來,一抬頭都會對上他的眼睛,複雜而深遠,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我,又好像在透過我看一個陌生人,我被嚇得哆哆嗦嗦趕快閉上眼睛。他是禽獸,禽獸是不用睡覺的,從他眼前逃出去我可沒那麼大的膽量,我不想死。

 

  所以至今,我都沒找到合適的機會。

 

  今天他來的似乎特別早,他推開門進來時,我正在屋裏溜達著啃麵包。我搖搖手中的麵包,趕緊討好的笑著:“你吃麼?”

 

  他道:“我吃過了。”

 

  “哦,你吃的什麼啊。”我被自己嚇了一跳,我居然莫名其妙的問了這麼一句,語氣裏還夾雜著深深的羨慕之意。或許是啃了十多天幹麵包,我的內心深處是不平衡的吧。

 

  我聲音裏的羨慕太明顯,導致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,我趕緊低下頭。半晌,他問:“你想吃什麼?”

 

  現在對我來說一盤清炒蔬菜都是人間難得的美味了,我可憐巴巴的望著他,說:“如果我有口開水喝就滿足了。”

 

  我是想讓他可憐可憐我的,可沒想到第二天,他真的給我帶了一大瓶開水回來。我抱著保溫瓶欲哭無淚,他問:“你不喜歡麼?”

 

  我連連道:“喜歡,太喜歡了。”然後我趁著水還熱,泡了一碗麵,可能是因為我太受寵若驚了,也可能是因為這水太珍貴了凡人享用不得吧。當我抱起麵碗時腳下突然一滑,一整碗麵就統統潑在了床上,當然,這還不是最糟糕的,我的目光怯怯的順著床單看過去,那個人身上的襯衣也被濺上了一大灘汙漬。

 

  我後悔自己泡得是麻辣麵了,如果我泡的是海鮮麵,印記也不會那麼明顯那麼觸目驚心。 我嚇得差點哭了,幾乎要跪下去,我哆哆嗦嗦地說:“對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我真不是故意的。”

 

  他脫下身上的髒襯衣向我走過來,我被嚇得已經不知道怎麼辦好了,我渾身猛地一抖終於哭起來: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,求你別過來……”

 

  或許是我哭得太突然,聲音太響亮了,他真的停下了腳步,靜靜看了我一會兒,然後說:“去把床單揭下來洗了。”

 

  他居然沒有打我,我哭的傻愣愣的,也忘記答應了,隻是傻傻的看著他走去了廁所。不知是什麼力量驅使著我,我突然一把抓起他脫掉的襯衫,拔腿朝門外跑去,然後將門“彭”地關上,開始哆嗦著插門鎖。鎖上有很多鏽,很緊,我使出全力一點一點將鎖頭往鎖盤裏磨。我感到他已經走過來了,就離我隔著一道門,那麼近,我知道我如果被他抓住就死定了,連全屍都沒的留了。我聽見他在門那邊說:“開門。”

 

  聲音並不大,我甚至聽不出他是憤怒的,可我還是後背出了一層冷汗,我說:“對不起,你一定有辦法出去的……對不起了……”

 

  門上突然被他踹了一腳,“砰”的一下,我渾身嚇得一顫。他聲音大了幾分,說:“開門!”

 

  我將最後一點鎖頭插了進去,然後拚命地朝樓梯口跑去。我的腿已經軟的不成樣子了,我幾乎是機械的上了兩層樓梯,終於看到了大門。我看到有陽光從門下的縫隙裏鑽進來,我激動地又要哭了,我終於逃出去了。

 

  即將推開大門的一瞬間,我突然想到了那個水泥房子,我又朝樓下跑去,終於找到了那間屋子。門同樣的從外麵的插鎖,我將鎖打開,看見裏麵還關著四個人,被我突然的到來嚇得抱成一團。我衝他們大喊:“趕緊走!”

 

  他們已經被嚇得神誌不清了,我又連續喊了兩遍,他們才反應過來,和我一起跑出了大門。
  外麵一片空曠的荒野,連雜草都沒有幾根,我不知道這是哪裏。我回頭看去,那個關我的房子是一個兩層的廢舊廠房,孤零零地立在一片平地上,窗戶早沒了玻璃,黑洞洞的好像一張張大嘴,我清楚地知道那個房子還有三層地下室。房子前麵停著一輛黑色汽車,我知道那一定是他的。

 

  我又感到後背發冷了,如果被他抓到了,如果被他抓回去……我覺得心髒好像要跳出來,我再也不敢回頭看了,隻是深呼吸著拚命地向前跑,向前跑。遙遠的,我看見了一排樹,好像一道綠色的帶子纏繞在這片荒野的盡頭。我想那一定是條公路,我朝著那個方向跑過去。

 

  果然是條公路,我稍微安心了一點,順著公路慢慢走。剛才跑得太快,我的喉嚨疼極了,有一股濃濃的血腥味,可心裏卻輕鬆得很。我從他的襯衫裏摸出錢包,然後將衣服扔了,我打開錢包,首先看見裏麵有一遝粉紅大鈔,足夠我用了。除了錢,還有一堆卡,我一張一張慢慢看,發現有兩張是銀行卡,其他的都是我不認識的高級會員卡。本來我以為錢包裏會有他的身份證的,他每次出現在我麵前都是不同的體態,我想知道他叫什麼多大年紀了,尤其想知道他真實的長相,可是我並沒有看到身份證,倒是在錢包找到了一個夾層,裏麵是一張小小的照片,居然是單人的婚紗照。

 

 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,身上穿著婚紗,手捧一大束玫瑰,眉宇間都是寧靜幸福的笑意。我很詫異,我想,難道那個人是有老婆的?自己老婆出了意外,導致他變態殺人?

 

  我還沒來得及多想,就聽見身後有“突突”的聲音,我回頭看去,見一輛拖拉機行駛過來。我興奮極了,趕快招手攔下了它,開車的是兩個五六十歲的老頭。

 

  我說:“大爺,你們能送我去最近的車站麼?”

 

  兩個人都是一口濃重的南方方言,告訴我他們是去看生病親戚的,不能瞎耽誤工夫。我跟他們磨嘰了半天兩人都不答應,直到我拿出了一百塊錢遞過去,兩個人眼睛都綠了,忙不迭地連連道好。

 

  最近的車站也確實不算近,到了那裏天已經全黑了。這是一個挺小的縣城,沒有火車站,隻有一個簡陋的客車站,而且最後一班進城的車半個小時前已經開走了。

 

  我買了第二天最早的票,淩晨四點的。然後去超市買了些吃的,坐在冰冷的椅子上,睡了一小會兒。第二天中午,我終於到了城裏的火車站。

 

  問了人我才知道,這裏居然是D城,和我的家隔了大半個中國。排了很久的隊,我終於買到了回家的票,我美滋滋的拿著票往候車室走,覺得這下自己真的安全了。我興奮地看著手中小小的粉紅色車票,一時間沒看路,走到門口的時候撞到了一個人身上。

 

  我連連道歉:“對不起,不好意思。”一抬頭,我看進了一雙熟悉的眼眸中,一下子愣住了。

 

  他居然能這麼快的找到我!我覺得不可思議,我甚至覺得他太詭異了,他不是人,是神!我永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。我甚至衝他笑了一下,然後幾乎是下意識地拔腿飛快的往人群裏跑,

 

  他從後麵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,然後將我的身體翻轉過來,緊緊抓住。

 

  我的心劇烈地跳著,側著頭不敢看他的表情,隻是緊緊攥著手裏的車票。我腦中什麼也不敢想了,一大團恐懼在慢慢的扯開。我聽見他的聲音拂在我耳邊,他說:“好久不見。”

 

  我大口大口喘著氣,幾乎要被嚇傻了,我都聽不懂他在說什麼,隻是隱隱覺得他說的是四個字,我想,一定是“我殺了你”四個字吧。

 

  我哭也哭不出來,一大團恐懼就那麼緊緊的塞在我的胸口,不知從哪來的力量,我突然大喊了一聲:“救命啊!”然後趁他一愣的時候,用盡全力推開他往後跑去。

 

  我恐懼到死,不停地推開路人跑啊跑,又沒看路居然“彭”的一聲撞到了一扇玻璃門上,巨大的聲響幾乎引起了所有人的側目。我回過頭,看見他已經追到我的麵前了,微微喘著氣看著我,好像一隻貓在充滿成就感的看手中的耗子,我無力地倚著玻璃滑下去,我知道我死定了。

 

  他揪住我的肩膀重新將我提起來,緊緊按在玻璃門上,他說:“真的,你真的惹怒我了。警察過來了,你知道該怎麼做。如果說錯了什麼話,你猜我會怎樣對你?”

 

  我慌張的搖著頭:“我不說……我什麼也不說。

 

  我側頭看見有兩名警察走到了我們麵前,他好像在跟警察解釋什麼,說我是他的女朋友,我們隻是吵架了而已。最後一名警察仍有些不確信的拍拍我的肩膀,問:“姑娘,她是你的什麼人。”

 

  我突然哭起來,我哭的撕心裂肺,緊緊拽住那個警察的衣服,不停地求著:“他是壞人,我不要和他走,你們幫幫我,我真的不要和他走。”

 

  警察突然笑了,拍拍那個人的肩膀,道:“好好哄哄你的女朋友吧,別在大廳裏吵架,影響多不好。”然後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走遠了。

 

  我絕望了,他一直沉默著拖著我走了好遠,然後來到了一輛汽車旁邊,將我塞進了副駕駛的位置。

 

  車門“彭”地關上,我嚇的一叫,又開始不停的哭起來。

 

  車卻一直沒有開,狹小封閉的空間裏隻聽得到我響亮的抽泣聲。他定定的看了我好久,才說:“真不知道你從哪來的勇氣,你是覺得我舍不得殺你了麼?”

 

  我隻是以為我能逃出去的,我沒想到他這麼迅速能找到我,如果早知道,我真的不會跑的,給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會。我那麼怕死。

 

  我看了他一眼,小聲問:“你會殺了我麼?”

 

  車突然猛的啟動了,我的腦袋重重地撞到前麵的擋風玻璃上,又撞到後麵的靠墊上。我摸到了安全帶,哆哆嗦嗦地係好了。

 

  我覺得手腳都直發抖,腳還可以支撐著地麵帶給我一點安全感,可是手我實在不知該往哪放,我覺得我渾身上下都是多餘的,恨不得變成一縷空氣直接消失掉。

 

  我最終將手緊緊揪住衣服下擺,突然我從衣兜裏摸到了一個東西,輕薄的一個小片,硬硬的。

 

  我還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,他突然將車停下了,深深地看我一眼,一隻手扣住我的雙手,另隻手從我的衣兜裏掏出那個小物件。

 

  那是一枚刀片。

 

  他好像突然憤怒了起來,飛快的下了車,然後將我也從車裏拽了出來。車已經開到了一片荒野,兩旁樹蔭濃密,蟬聲連綿,一個人影也沒有。我被狠狠摔到了地上,眼看著他從車子的後備箱裏搬出了一個黑箱子。

 

  他開始似乎是想將我帶回去再解決的,可不知為何他突然生氣了,忍不住了,想在這裏把我殺掉。一定是這樣的,我緊張的看著那個黑箱子,那裏麵或許是把電鋸,或者是一把衝鋒槍,總之是我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東西。

 

  他將那箱子一腳踢到我的麵前,然後緩緩打開,我頓時嚇得渾身都冰冷的僵硬了。箱子裏麵塞得滿滿的,我看到了一把類似於西瓜刀大小的薄刀,許多一次性針頭,一個小型的電鋸,還有很多很多我認都不認識的物件。

 

  他拍拍我汗蹭蹭的臉,道:“看見了麼,都是為你準備的,我們一件一件來。”

 

  我渾身發著抖往後麵蹭,嘴裏不住地說著:“我真的知道錯了,我錯了,求求你不要殺我……我再也不逃跑了,我真的不敢了……”

 

  他笑了笑,從那堆東西裏拿出了一個小小的電熨鬥,按開開關,頓時一小股一小股的白氣冒出來。他說:“這個東西我還沒用過呢,會有多疼,我也不知道。”然後他走上前將我的衣服領子扯開,我還沒來得及思考,滾燙的鐵片就毫不猶豫的貼上了我的胸口。

 

  我無法形容那是一種怎樣的疼痛,好像渾身的神經都集中在那一點上,疼痛隨著熱度急劇加深,我叫不出來,隻是空張大嘴喘息著。他的手緊緊地箍住我的身體,我躲不開分毫,隻能承受著那慘無人寰的疼痛,我甚至聞到了皮肉燙焦的味道,我恐懼的大睜著眼睛看著他,我說不出話來,但我已經在哀求了,我渾身上下每一處細胞都在苦苦哀求了。求他放了我吧,好疼啊,我真的受不了了。

 

  我的眼淚大滴大滴的滾下來,滴在了滾燙的鐵片上,發出“滋”的一下聲音,我渾身劇烈地一顫。他終於將手中的熨鬥移開了,可持久的疼痛還是盤旋在那裏,我不敢動,不敢看傷口,隻是大口大口的喘息著。

 

  我知道這隻是個開始,我看見他又拿起了一把刀,那刀很寬大,卻很薄,薄的像一個紙片。

 

  他說:“你知道一個人身上最多能下多少刀麼?六百九十三刀,到最後,渾身上下實在找不出下刀的地方了,可是那個人很頑強,又在鹽水裏泡了三天三夜,他才死掉。”他舉起了我的那枚刀片,道:“隻是你的這枚刀太小了。”

 

  我猛然醒悟他為什麼突然憤怒了,我哆哆嗦嗦的解釋著:“你誤會了,這個刀片不是我故意買來要對付你的。我昨天在超市買吃的,老板沒有零錢找我,就順手給了我一個刀片,真的。我以為我能順利回家的,我根本沒有想到……你會這麼快抓到我。”

 

 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,或許是我說在超市買東西提醒了他,他問:“我的錢包呢?”

 

  我趕緊掏出來遞給他。他快速翻看了一眼,突然皺著眉頭問我:“照片呢?”我又連忙從衣兜裏掏出一個很精致的鏈子,鏈子上穿著一個項墜模樣的相框。

 

  我小聲地解釋說:“我看得出,這個照片對你挺重要的,我不該拿走。我想等我回家之後,把這個照片給你寄回去的。我怕弄丟了,所以特意買了這樣一個相框。老板說……老板說這個項墜是古董,所以賣得很貴,可是它已經掉色了……我覺得我一定受騙了。”

 

  我一邊說一邊向後退,終於蹭到了一棵大樹前,緊張的微微靠在那裏。

 

  他將那個項墜抓在手裏,靜靜地看著我。好一會兒,他道:“你過來吧,我給你個痛快。”

 

  我劈裏啪啦的掉眼淚,一點一點蹭到他的麵前,突然抱住他的脖子將嘴唇湊了上去,胡亂的親吻起來。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,真的不知道了,我斷斷續續地求著:“求求你不要殺我,我不恨你……本來我能報警的可我並沒有。我沒有報警,沒有威脅到你……求求你不要殺我。”

 

  他有些反感的將我一把推開了,我一屁股摔到了地上,很疼,可我又很快爬起來湊了上去,拚命地吻起他來。我什麼也顧不得了,我在討好他,一味的討好,我知道他喜歡我主動吻他。

 

  他又使勁將我推開了,手碰到了我胸口燙傷的地方,我疼得忍不住一咧嘴就哭起來,我痛得心裏一抽一抽的,我覺得我真可悲,真可憐。他皺著眉頭看著我。

 

  我吸了口氣,一邊哭著一邊又抱緊了他的脖子,從下巴唇角吻到鼻尖額頭,一遍一遍吻著。我眼前已經被淚水模糊了,胸口疼得厲害,我隻是拚命地吻著他,最後他的每一根頭發好像都被我吻遍了。他的臉上沾滿了我的口水,淚水,整個人都被我吻得亂七八糟的。

 

  他這次到沒有推開我,但整個人都冷冰冰的,淡漠的,甚至有些好笑的看著我動作,好像在看一個小醜。我沒了力氣,緩緩放開手跌在地上。

 

  我已經分不清是胸口疼還是心裏疼了,渾身都一下一下抽搐的疼著。他終於開口了,他說:“我帶你回去,你能保證以後都乖乖的,不逃跑了麼?”

 

  我抬起頭看他,問:“你不能放了我麼?我保證不會報警,不會對你有任何影響的。”

 

  他說:“我不能。”

 

  不是不肯,不是不願,而是不能。胸口真疼啊,我不敢去碰,隻能抱緊身體使勁的掉眼淚,我哭的嗆進了嗓子裏,不斷的咳嗽起來。陽光透過樹叢投下很多光斑,在我麵前跳躍著,我卻覺得冷極了,渾身都冷透了。我覺得這些光亮好像都是從我身上發出來的,我渾身所有的溫暖都被一點點抽走了,我覺得我變成了太陽。

 

  他看著我說:“你是我見過哭得最多的人。”我想,是啊,我這幾天流了這輩子最多的眼淚了。我一定是哭得太多了,頭都暈暈乎乎的,天地好像都在旋轉,我甚至想吐。

 

  我又被他塞進了車裏,車開了一段路,又突然停下來,他似乎看出了我的不正常,伸手摸上我的額頭。我隻覺得他的手真涼啊,好像一個冰塊放到了滾燙的鐵板上。我又想起了滾燙的熨鬥貼在皮膚的感覺,我渾身猛地一哆嗦,覺得嘴裏都是鹹腥味。

 

  他說:“你發燒了。”然後他好像從車裏翻出了一小瓶藥,倒出兩片遞給我。我呆呆的看著他,然後恐懼看向那兩片藥,突然使勁的搖頭。

 

  他掐住我得下頜,將那兩片藥硬塞了進去。我已經肯定那是毒藥了,他還是想要我死,我一邊哭著一邊拚命搖頭,終於將藥片吐了出來。他似乎生氣了,又用力掐上了我的下巴,將藥瓶往我嘴裏倒。我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,牽扯到胸口疼得我差點暈過去,我的眼淚怎麼那麼多啊,止也止不住,一個勁的流啊流,打濕了他的整個手掌。

 

  他終於鬆開了手,複雜的看著我。我想要不哭了,我覺得再哭下去就要把他惹毛了,可我還是停不住,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,或許是太委屈了,或許是太恐懼了,我馬上就要坐上回家的火車了,可現在我永遠也回不去了。我想我的爸爸,我想我種的那盆開花的仙人掌,我特別想我的家。我哭得昏天暗地的,然後一陣一陣的惡心席卷上來,我推開車門跌跌撞撞的蹲在路邊幹嘔起來。

 

  我本來就沒吃什麼東西,好像把整個胃都倒拎著吐了出來,最後我渾身都是虛汗,癱在路邊沒有一點力氣,我絕望的看著他:“我想回家……”

 

  我覺得整個世界都是忽明忽暗的,連他在哪我都看不清了。

 

  好像他把我抱進了車後座,我蜷縮起來,真皮的座椅軟軟的,又滑又涼很舒服,我將臉緊緊貼著座椅。車開動起來,我微微一晃,隻覺得整個世界突然大亮了一下。

 

  然後,都熄滅了。
章三
作者有話要說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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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(3)
  當我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,看見他正拿著一根銀針紮我的手,針尖滑過寒光,我嚇得渾身一哆嗦,一下子清醒了。他轉頭看我,說:“你醒了。”

 

  我眨了眨眼睛,發現我又回到了熟悉的房間裏,床邊立著一個鐵架子,上麵掛著滴瓶。隨即我感到手背一痛,針頭已經紮進了我的手裏,我有些驚恐的看著瓶裏的液體一滴一滴流進我的身體。

 

  他說:“這是葡萄糖,打完了再輸退燒藥。”他的聲音那麼平和,似乎一點也不生氣了。他居然還給我輸液,我有些感激地看著他,說:“謝謝你。”

 

  他也不理我,隻是站在一旁,看著藥液一滴一滴的落下,待一瓶快輸完了,又換上了另一瓶。我支撐了一會,覺得漸漸困了,半夢半醒間,他似乎還給我蓋了蓋被子。

 

  我想我一定是在做夢呢,我一定是夢到了我爸,小時候我生病了,我爸爸就這麼守在病床前陪著我,給我削水果吃,給我講笑話聽。我爸爸蒸的雞蛋羹特別好吃,裏麵拌了蝦仁肉末,上麵還撒著一層小蔥碎和魚肉鬆。我生病沒有胃口,什麼也吃不下,我爸爸就天天給我做雞蛋羹吃,每天醫院家裏的來回跑。我覺得眼角涼涼的,一隻手似乎放在了我的額頭上,我感到爸爸真的就坐在床邊看著我,照顧著我。我緊緊抱住了那隻手,覺得胸口被動作牽扯的撕裂般的疼,我已經疼醒了,滿頭的冷汗,卻不敢睜開眼睛,我一睜開眼睛爸爸就不見了。我更加用力的抱緊了那隻手,喃喃:“……我疼……”

 

  那隻手似乎要抽走,我死死地抱住,哭了出來:“不要走……我真的好疼…..”我又昏睡了過去,抱著那隻手我睡得很安心。這一覺似乎很長很長,我醒來的時候,屋裏已經空蕩蕩的一片漆黑了。

 

  我身上蓋著一個大厚被子,渾身出透了汗。我靠著枕頭坐了起來,周圍安靜的黑暗令我安心,隻一會兒,就聽見門被“砰”地踹開了。

 

  他打開燈,大步朝我走過來,手一下子掐上了我的脖子,我還沒來得及反應,腦袋就重重的撞到了後麵的牆上。他的手狠狠的收緊了,我立即感到呼吸困難起來,肺好像一個脹大的氣球,馬上就要炸掉。我很無措,我本來以為自己暫時已經安全了,可不知道又怎麼了。我連反抗都忘了,被迫仰著腦袋傻愣愣的看著他,大口地呼吸著,嘴唇漸漸冰涼了。

 

  他終於放開手,將我身子一板按倒在床上,我覺得脖子好像都腫了,氣管被緊緊堵住,呼吸困難極了。我幾乎是呼一口嗆一下,胸口的燙傷一下一下抽搐的疼。

 

  雖然隻是兩天,可我對他的身體感到特別的陌生和抗拒,尤其是我渾身都疼的難受。他突然猛地用力了一下,我似乎暈過去了一?那,但很快又疼醒了。隨即又是狠狠的一下,我感到口腔裏翻上了濃重的血腥味,我艱難側過頭閉上了眼睛。

 

  或許是我的臉色太難看了,他終於停了下來,卻狠狠的板正我的腦袋:“那些人是不是你放走的!”

 

  我沒想到他才發現,怪不得他之前那麼輕易的饒過我。我緩了好一會兒才能說出話來,一開口就哭了。我說:“我錯了,我已經認錯了,你饒了我吧……我,我又不能幫你把他們抓回來……求求你饒了我吧,我真的好疼。”

 

  他笑了:“這裏疼麼?”他的手按在我胸口的燙傷,一點點用力,我整個人幾乎蹦起來,急劇的疼痛襲來,我真的呼吸不了了,一口氣也呼吸不了了,我啞著嗓子大哭,卻隻能空洞的張著嘴,發不出一點聲音,持續而劇烈的疼痛令我絕望。我的眼前已經黑了,神智卻還清醒著,我感到他終於鬆開了手,然後又壓上我的身體。

 

  我感到自己變成了一條魚,被滔天的巨浪抽打到了岸上,沒有水,無法呼吸,已經漸漸幹涸了,在灼熱的烈日下,馬上就要死去了。巨浪卻還在不斷的抽打著我的身體,一波又一波,那麼鑽心的疼。我的世界是一片漆黑的。

 

  那麼黑,卻一直有一雙冰涼的手在遊走,緩慢的操縱著我的神經,不讓我死去。最後那隻手狠狠地搖了搖我的身體,又拍拍我的臉,最後停留在了我的下巴,緩緩摩擦。我又聽見了冰冷的聲音,好像是從地獄裏傳來的:“我真的應該殺了你……”

 

  我感到壓在身體上的重量消失了,額頭上有冰冰涼涼的東西,整個人都輕飄飄的,好像在一朵雲上慢慢搖晃,很舒服。又好像坐在車上,他冰冷的目光通過後視鏡就能看到我,車在飛馳,我眩暈的想吐。

 

  我好像無意識的喃喃:“我要回家……”

 

  他說:“這就是你的家。”

 

  我知道自己一定說了很多胡話,最後說得太多,在夢中我的嗓子都要幹的裂開了,我輕輕地一咳嗽就被疼醒了。

 

  他就在我的麵前,他的臉離我那麼近,我的心被狠狠揪起來,覺得渾身又開始劇烈的疼了。他微微動了一下,我立刻哭喊起來,我的嗓子已經啞的不像話了,可我還是用盡全部力氣祈求他:“求你……求求你饒了我吧。”

 

  他看著我,眉心動了動,拿起一個東西,說:“先喝水。”

 

  我卻以為他要拿什麼打我,本能的躲了一下,緊緊閉起眼睛。

 

  他又重複:“過來喝水。”

 

  我的大腦好一會兒才領悟這句話的意思,我一邊看著他,一邊小心翼翼地爬過去將那個水瓶子接了過來。水流過嗓子也疼得厲害,我覺得脖子已經被他掐腫了,隻留下一個細細的小縫能流過水,我一點一點的喝著,直到將整瓶水都喝了下去。

 

  然後我縮回了床腳,他的手一下一下敲著床單 ,突然問我:“你想吃雞蛋羹?”

 

  我愣了一下,然後謹慎的點點頭。我想我一定是在夢話中說出來了,我在夢中說不定還罵了他幾句。

 

  他想了想道:“這裏隻有生雞蛋。”

 

  我居然開始教他,我說:“雞蛋羹很簡單的,把雞蛋打好,放一點水和鹽,蒸幾分鍾就可以了。”

 

  他卻說:“沒有鍋。”

 

  ……他在逗我玩麼?我眨了眨眼睛奇怪的看著他,他的目光一轉,我趕忙低下頭去。他站起來,道,“輸完這瓶液,自己換上。” 然後便穿好衣服走了出去,我下意識的想,他莫不是給我買雞蛋羹去了,可隨即我又搖搖頭,我不該這麼看的起自己。

 

  他一離開,我覺得渾身都放鬆下來,眼皮漸漸睜不開了,可我還是堅持著這瓶液輸完,然後換上藥,便沉沉睡去了。

 

  藥中似乎有催眠安定的作用,我睡得很美,醒來的時候居然有盒飯擺在身邊。沒有雞蛋羹,卻有很香的豆腐,嫩滑的魚柳,都是很好下咽的的食物,輸液管已經被拔掉了,我知道他一定回來過。

 

  吃完飯我又睡著了,接下來的三天他都沒有碰我,隻是每天都給我帶來很香的飯菜。我就沒有離開過床,吃了睡,睡了吃,像頭豬一樣過著日子,身體倒是恢複了過來。

 

  這天我醒來後,在床頭刻下了第五個正字的第三筆,懶懶的翻了個身,卻見門突然打開,他走了進來。

 

  還是大清早的,他怎麼來了?我抬頭望望天窗,看是不是我黑白顛倒記錯時辰了。

 

  他將扔到一邊的鞋子踢給我,道:“下床。”

 

  我趕緊跳下床穿好鞋子,他說:“走到門口。”我聽話的幾步走到門口,他又道:“走回來。”

 

  我有點納悶,但還是走了過去,他問我:“哪裏不舒服?”我搖搖頭,幾天沒下床我腳下有點發虛,但是走路卻還是沒問題的。

 

  他有點滿意地說:“好,那走吧。”

 

  直到跟著他上了兩層樓走到大門口,我才反應過來,不,我還是沒有反應過來,我不由停住了腳步,他輕輕拉我不動,回過頭來看著我。

 

  我也傻愣愣的看著他,半天才不可置信的問:“你是要帶我出去麼?”

 

  他嗯了一聲,我幾乎是夢遊般的被他拖出大門,上了車。

 

  坐在熟悉的車子上,我覺得後背一陣冷意,更是對他的帶我出去的目的忐忑不安,我不禁又問:“我們要去哪?”

 

  他反而問我:“你想去哪?逛街買衣服,還是吃飯?”

 

  我覺得我都傻了,我懷疑他也是在夢遊,我甚至開始擔心他會不會一腳油門將車子開進臭水溝裏。半晌,我才結結巴巴道:“還是……逛街吧。”

 

  他沒再說話,發動車子向前駛去,沿著坑坑窪窪的小路走了一段,便上了公路。我看著兩旁飛快掠過的樹木,反而平靜了,就算掉進臭水溝裏,也比把我關在那個小屋子裏強。

 

  車子下了高速,我看著遠遠地有一片過山車的輪廓起伏在濃密的樹陰中,在路口一拐,我果然看到了遊樂場的大門。又行了不多時,車在一家大商場前麵停下了。他鎖了車門,對我道:“走吧。”

 

  我看著商場裏人潮湧動,不禁想,他對我真是放心啊,也不怕我鑽進人群跑了。隻是剛一作想,就感覺他淡淡的目光看向了我,他道:“想做什麼一定要考慮好了,這裏你可不如我熟悉。”

 

  我想起了汽車後備箱裏那一盒子的工具,不禁縮了縮脖子。

 

  他對這裏的確熟悉,也的確有逛街的樣子,先給我買了一杯奶茶和爆米花,然後帶我到幾個櫃台試了一些衣服,買下了兩三件,我想我總算有換洗衣服穿了,即便那些衣服都是露胸露背露大腿,我也可以不介意了。

 

  最後他又挑了一件水藍色的裙子,乖乖的圓領式樣還算保守,隻是胸前有一大塊水滴形狀的鏤空。我不認識這些衣服前麵的一大串英文牌子,隻知道價格並不便宜,付帳的時候我悄悄瞥了一眼帳單,有些被嚇到了。

 

  我想我還是挺費錢的,他在刷卡的那一刻,不知心中有沒有後悔,覺得養著我太麻煩,還是殺了我好……

 

  我不安的咬著吸管,在心中胡亂想著,路過內衣櫃台,他突然停住了,問我:“你不需要麼?”

 

  我蔫蔫地走了進去,翻看了幾件,這時候一個導購小姐走過來了,熱情的向我介紹著,還拿著那一件件內衣直往我身上比劃。一想到他的目光就透過薄薄的玻璃牆在我身後,我就渾身別扭,我趕緊謝絕了導購小姐的熱情,低著頭走了出去。

 

  他從上到下看了看我,我覺得他的目光特意的在我胸口多停留了一下,然後道:“第二件很好。”

 

  出了商場太陽正高,我手裏拎了大大小小的紙袋。他帶我去了一家私房菜館,那裏的烤魚很好吃,我吃了一大碗米飯。

 

  車往回開的時候,我縮在座位裏睡著了,隻覺得太陽一直隨著車走,熱烘烘的光線透過玻璃正好晃在我的眼睛上,很暖。待我醒來側過頭看,發現他還在開車,他的手搭在方向盤上,衣服牽扯出一小溜褶皺,他認真地注視著前麵,陽光從天窗漏進來,在他的頭發,鼻梁,打下了一道柔和的高光。我又向前望去,透過稀稀疏疏的樹叢,已經能看到那個二層廠房的輪廓了。

 

  隨著慢慢駛近,我卻發現那廠房前麵似乎停了一排車,再近一點,我嚇了一跳,發現居然是警車,足有七八輛!他一定也看見了,車子突然一個急轉,他一打方向盤將車按原路開了回去。

 

  我忍不住又回過頭看了幾眼,那一片警車離我的視線越來越遠了。我終於明白他為什麼帶我出來了,他不是突然大發慈悲,而是他早就知道今天會有警察來查,所以把我帶了出去,隻給他們留下了一個空房子,那裏麵的痕跡一定都被他打掃幹淨了。

 

  我有點坐不住了,我一下子想起了我放走的那四個人,說不定是他們報的警。可若是如此,他一定會很憤怒,因為我的原因給他造成了威脅,他一定會對我很生氣的。我不禁怯怯的看向他,他的側麵平靜得很,看不出一點情緒,甚至在我看他太久的時候,還靜靜地瞥了我一眼。

 

  我放心了,不管和我放走那四個人有沒有關係,他沒有遷怒我就好。想著想著我又有點開心,既然有警察在調差了,我相信我遲早會被救出去的。

 

  我的心情頭一次這麼輕鬆,那個破廠房是回不去了,直到他找了一家賓館帶我住了進去,坐在雪白鬆軟的大床上,我甚至還翹著腳哼了幾句小曲。

 

  他坐在另一端淡淡地看著我,我還沒明白那個目光有什麼深意,他就大臂一展把我樓進了懷裏,嘴唇直接吻向了我的脖子,他的手緩緩向上,我隻覺得胸前一涼,衣服就被他撕成了兩半。我欲哭無淚,雖然剛買了新衣服,可舊的也不能隨便撕碎了啊。

 

  他的手還在不斷下移,甚至有撕碎我褲子的嫌疑,我艱難的仰著頭想抗議,他的唇就順著脖子滑了上來,印在我的唇上,然後使勁的一咬。我痛得一叫,聲音被他直接吃進了嘴裏。他在我的嘴唇上重重地噬咬,咬完上唇咬下唇,然後尋到了我的舌尖,也重重的一下子。

 

  舌頭一陣麻痛,我有點驚恐了,伸手想推開他,可是他力氣那麼大,我覺得他恨不得把我整個人像衣服一樣揉碎撕爛。安安全全過了三天,我不適應他的身體了,真的不適應了,我覺得眼前一片漆黑,他就像電鋸一樣,沉默地,狠狠地切割著我的身體,我整個人即將支離破碎。

 

  我好像又回到了三天前,我溺在水裏,四周都是一片冰冷的漆黑,沒有空氣無法呼吸,唯有頭頂一點光亮照在我眼裏,我掙紮著想向上遊去,卻被一陣一陣的巨浪打翻,沉進更深的水底。
  我覺得胸口又開始疼起來了,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燒,沁在冰冷的海水裏都不能把這火澆滅,我又聞到了皮膚殘酷的燒焦味道。

 

  巨浪那麼猛烈,一下一下打在身上疼痛無比,可我還是掙紮著向上,不停地掙紮,可是四周的水還是冰冷的漫上來了,嗆進我的口鼻,我劇烈的咳嗽著,頭頂的光亮離我越來越遠。我離死亡越來越近。

 

  我似乎睜開了眼睛,我看見眼前他的臉離我那麼近,灼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臉上,表情卻是淡漠的,他狠狠地用著力,想把最深刻的疼痛附加給我。我微微偏過頭去,視線透過淚水,好像從前方看見了另一個他,那個他深遠的看著我,表情似乎有點擔憂,他在擔心我麼?我覺得淚水一下子漫出來了,我開始大哭的求著,我開始求遠處的那個他,我覺得他能救我。多可笑,可我就是覺得遠處的他能救我。

 

  我覺得眼前這個人是魔鬼是禽獸,可遠處的那個他不是,他能幫我,能保護我。

 

  我不知道我都哭喊了什麼,隻覺得身體上的動作慢下來了,眼前淚水一晃,遠處的他不見了,隻是眼前他的臉更加清晰了,他眼神複雜的看著我。我覺得渾身好像都被抽空了力氣,我隻覺得眼前這個人是好人,他幫我把那個禽獸趕跑了,現在的他是溫柔的,不會傷害我的,我伸手摟住他的脖子,側過臉小聲的哭起來。

 

  他微微急促的呼吸著,沉默的良久,他尋到了我的唇輕輕地印了上來。

 

  第二天他又把我帶回到了那個廢舊的廠房裏。我想警察已經來過了,沒有查到什麼就一定不會再來了,他或許也是這麼想的。

 

  接下來的日子我過得還算不錯,每天都至少有一頓香噴噴的飯菜吃,他還是每天傍晚時分都來,但對我似乎溫柔了一點,也或許是我小心翼翼沒有惹到他。夜裏醒來,他都緊緊抱著我,靜靜的月色透過天窗,像牛奶一樣化在空氣裏,我貼在他的胸口,好像整個房間裏都響徹著他安靜的心跳。

 

章四
  (4)
  吃得飽睡的香,小命能保住,對我目前來說就是最大的滿足了,還能苛求什麼呢。

 

  一天傍晚我數了數床頭的“正”字,又算了算日子,原來已經七十五天了。

 

  我趴在他的身邊,他的皮膚上有冷掉的汗,整個房間裏特別安靜。我靜悄悄地提出:“明天可以帶我出去玩麼?”

 

  他將胳膊抽了回去,不悅的看了我一眼:“出去上癮了?”

 

  我小聲說:“明天是我的生日。”

 

  他沉默了一下,問道:“想去哪兒?”

 

  我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,道:“遊樂場!”

 

  第二天上午,我坐在車上。車開得極其緩慢,在眾多的車群裏尋找停車位。下了車,一大片遊樂設施展現在了我的眼前,直到買了票走進遊樂場,我都忍不住地笑。

 

  他斜睨了我一眼,問:“你多大了。”

 

  我道:“今天我就算十七歲了,我可還是未成年呢。”

 

  他由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,道:“不像。”

 

  我仰著頭笑了:“我爸是廚師,我從小夥食就好,發育的自然好了。”

 

  他將目光投向前麵:“我說的不是身材。”

 

  我大窘,正好身邊排著一列長隊,我趕緊跑過去找了個人問:“你們這是在排什麼啊?”

 

  那人指指遙遠的前麵一個大型的過山車,答:“就那個過山車。”

 

  我拉著他的袖子跑到隊尾,??地笑著:“我們先排這個吧。”

 

  天氣漸漸熱了起來,過了大半個小時終於排到了,位置差不多已經坐滿了,我隻好坐到了最邊上,他坐在我的旁邊。

 

  我扭頭看著他,心裏著實有點受寵若驚,我沒想到他真的會答應帶我來遊樂園,還跟我一起坐過山車,這情景在一天前我想都不敢想。

 

  一陣清涼的風拂過來,我發現過山車在緩緩升高了,我猛然感到有些不對勁,抬頭一看發現我的欄板沒有放下,安全帶也沒有係。這些應該都是自動控製的,可為什麼我的沒有放下,我的位置太靠邊了,工作人員也偷懶沒有檢查到我。我用手使勁扳了扳頭上的欄板,紋絲不動,機器控製的我沒辦法把它放下來。我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坐在了這個即將瘋狂旋轉的過山車上。
  眼看地麵離我越來越遠了,我驚恐的大聲喊叫:“停下來,停下!”

 

  他的聲音傳過來,帶著些好笑:“你自己吵著要玩的,還沒開始呢。”

 

  我幾乎要哭出來,我大喊著:“我的安全帶沒有係!”

 

  他偏過頭看了我一眼,眉頭緊緊皺起來。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,過山車已經升到了一定的高度,我聽見鐵軌咯吱一聲,然後向下瘋狂地衝下去,我在座位上滑了下去,前麵沒有欄板的保護,我馬上就要掉下去了,他突然伸過手拉我,我的手心都是汗,很滑,他幾乎沒有拉住。在被甩出去的瞬間,他猛地撐起我的肩膀,將我一下子扯了過去。

 

  我感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徹底懸空了,呼嘯的風刮過我的耳邊,可一雙手緊緊撐著我的肩膀,我終於敢睜開眼睛,我看見他的臉離我那麼近,我整個人真的是懸空的,隻有他的手環過我的肩膀緊緊箍著我,我們之間隔著冰涼的欄板,硌得我胸前的肋骨很疼。

 

  我的目光不可避免的向下看去,那麼高,人都成了小小的黑點,我心中猛地揪緊了。過山車一個急轉,我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撞上旁邊的石塊,我看著他的眼睛,哀哀的哭出來:“怎麼辦啊……”

 

  他說:“閉上眼睛,抱緊我。”

 

  我大腦已經遲鈍了,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。風呼呼的刮在耳邊,我感到過山車在慢慢的爬坡,然後突然倒轉過來向下衝去,我整個身體幾乎要折過去。他的胳膊微微的有些顫抖,我想他一定沒力氣了,有樹枝刮過我的腿,失重的感覺緊緊包裹著我,我真的以為我會死在這裏。

 

  他說:“不要怕。”風呼呼地刮著,他的聲音很快就被吹散了。我感到我的一大滴眼淚打在他的臉上,他突然尋著我的嘴唇,輕輕貼了上來。

 

  我覺得安心了一點,可是心髒好像被揪得更緊了,慢慢的,我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了。我的世界是一片漆黑,我努力向睜開眼睛,世界還是一片漆黑。我幾乎在期盼著自己暈過去,我想暈過去,再醒來,一切就都好了。

 

  終於有人發現了這裏的不正常,我聽見下麵有許多人在高喊:“有人要掉下去了!”
  過山車終於緩緩停了,我感到有許多人跑過來圍著我,我努力睜開眼睛,看見他抱著我,臉色也不太好,對周圍的人說:“讓一下。”

 

  我不知道他抱著我走到了哪裏,隻覺得一股一股的眩暈襲來,我說:“放我下來好麼。”

 

  終於腳踩到了地麵,我卻站不穩,我的腿是軟的,渾身都是軟的,整個世界都在搖晃。他又把我抱了起來,我在他懷裏一下一下的幹嘔,一邊哭一邊咳嗽,我說:“好難受……”

 

  過了好久,我好像被放到了一張床上,我躺了一會,覺得整個世界終於平靜了,不再劇烈搖晃了。然後我摸到了枕頭躺上去,緩緩睜開眼睛。

 

  他半躺在我的身邊,將我摟進懷裏,拍拍我的臉說:“沒事了。”

 

  我突然覺得有點感動,似乎是比感動更複雜的情緒,直到最終,他都沒有放手。我的下巴抵在他的胸口上,微微支起腦袋,很認真地說:“謝謝你。”

 

  他似乎緩緩笑了,胸口微微的震動。他的手一直停留在我的臉上,突然捏了捏,說:“現在可是白天,我想讓你休息會。”

 

  我被嚇得遲鈍的大腦轉了一下才意識到他話裏的危險,於是趕緊翻身躺好,可沒想到躺了一會兒我真的睡著了,再醒來已經是黃昏十分了。

 

  我在屋子裏找了找,終於發現他正站在窗口,窗外有很多透明的泡泡緩緩升高。原來這裏是遊樂園裏的情侶套房,床頭做成紅燭樣子的燈一閃一閃的,牆上有大朵大朵玫瑰拚成的心形,外麵飄蕩著很多肥皂泡泡,映襯著夕陽,很唯美的樣子。

 

  他發現我醒來了,走了過來。他的眼睛在夕陽裏顯得特別幽暗深邃,他的唇很涼,卻好甜。

 

  第二天坐在車上,過山車的後遺症就顯現出來了,我開始暈車,頭卻不暈,隻是很嚴重的惡心。行了一段路車就不得不停下,然後我蹲在路邊開始吐。

 

  我鑽回了車裏,整個人都虛的沒有一點力氣了,蔫的好像一顆脫水的白菜。我的臉色一定太差了,他開著車時不時轉頭看我,突然調轉車頭,朝相反的方向開去。

 

  我有點奇怪,還沒待我問,他就開口了。他說:“去醫院。”

 

  我不知道他和醫生說了什麼,反正我做了一係列亂七八糟的檢查,然後等了好一會兒,才取了幾樣的結果,他小聲的和醫生說了幾句,然後點頭,說:“嗯,剩下的結果我下午來拿。”

 

  又回到了陰暗的廢舊廠房,我爬在床頭刻正字,然後翻身躺好,不知不覺又睡著了。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,他才回來,沒有開燈,靜靜躺到了我的身邊。

 

  我趕緊閉上了眼睛,但心裏卻做好了被他以某種動作吵醒的準備。他卻隻是翻了個身摟住我,手指輕輕地劃過我的臉,呼吸離我很近。他的手很輕,像蝴蝶的翅膀一樣,隻是輕輕的勾畫我臉龐的輪廓,似乎都沒打算碰到我。我感到他的目光一直端詳著我,很久很久,都沒有離開,我始終沒敢睜開眼睛,最後真的睡著了。

 

  在夢中,都感到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,像天窗透下來的月光一樣,淡淡的包裹著我,我睡得很安穩。

 

  第二天我是被一陣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的,我睜開眼睛,發現門被砸開了,走進來兩個穿著警服的人。

 

  其中一女警察很走到我麵前,和藹地笑著對我說:“何小姐是麼?跟我們走吧。”

 

  我隻覺得心突地一跳,趕緊爬起來,卻不知道該問什麼,我什麼都不敢問,隻是下意識地跟著她走了出去。

 

  坐在警車上,我終於忍不住問她:“你們怎麼找到我的?”

 

  那個女警察道:“嫌犯今天早上投案自首了,向我們交代了他的作案地點,並說這裏還藏著你這麼一個人。何小姐,你是唯一的幸存者了,我知道你一定很驚恐,但還希望你能夠配合我們的調查,我們在警局安排了心理醫生為你……”

 

  我覺得腦袋“轟”的炸響了,我一下子站起來,定定的看著她問:“他自首了?”

 

  女警察道:“是,何小姐你不用怕,你現在已經安全了……”

 

  我傻愣愣的跌坐在座位上,我隻是想不通,他為什麼會自首呢,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。我以前總是想,如果有一天我被警察救出去了,我該多麼的開心。可是如今我開心不起來,我也不該為他難過的,畢竟他殺了那麼多人……。

 

 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了,我好像想了許多許多,又好像什麼也沒有想。隻是一雙眼睛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,他總是易容,出現在我的麵前的時候都不不同的形態,我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,可我知道他的唇很涼,他的懷抱很暖,他的眼睛很美。

 

  有那麼漂亮一雙眼睛的人,長的應該不差的。

 

  有人拍拍我的肩膀:“何小姐,你怎麼了?”

 

  許多天前,我如果回過頭去,會感到有一隻手停留在我的頭上,說,你發燒了。我忘記了,其實他的聲音也很好聽的,低沉帶點喑啞,幾乎是我聽過最好聽的聲音,可我聽到總是會發抖會害怕。可是我怕什麼呢,他最終也沒有殺了我,他放了我,雖然我想不通他為什麼要這麼做,可我知道,他為了我好。

 

  我扭頭,看見的卻是女警察微微奇怪的神情,我下意識的喃喃問道:“他會死麼?”

 

  “他一定難逃法律的製裁,但具體罪行,還要經過法院的審判。所以少不了何小姐你的證人證詞……”

 

  車行了很遠很遠,終於到了。我走進了一個很明亮的房間裏,有一個人一直在問我問題,我也一直在答。我說了很多話,可我卻絲毫不知道我究竟在說什麼,終於記錄的警察停下了筆,和其餘的人交談一下,道:“先讓她看看心理醫生吧。”

 

  又有人問我:“何小姐,你家中有什麼人麼,你家裏的電話是多少,我們幫你聯係家人。”

 

  我曾經是那麼的想回家,我還記得車票硌在手心裏慢慢被冷汗濕透的感覺。可是在清晰的記憶力,他冰涼的手貼在我的臉上,說,這就是你的家。

 

  那就是我的家,我仰起頭,看著麵前幾張穿著警服的陌生麵孔說:“我想回家……”

 

  我又換了間屋子,麵前是一張慈祥的麵孔,她向我講述著:“在兩年前,一名女子乘坐一輛大巴回家,途中上來了兩名歹徒,洗劫了全車的財物,又將那名女子拖下車奸殺了,全車有四十六人,卻沒有一人站出來,甚至當時都沒人敢報警。其實,如果有一個人大喊一聲,那兩名歹徒都不會這麼為所欲為。這名不幸死去的女子就是嫌疑犯的妻子,嫌犯在報複,他用了兩年時間,將除你以外當時車上的四十六個人,都以殘忍的手法折磨並殺害了。”

 

  不知道過了多久,我走出了這間屋子,那名女警察又迎了上來,說:“何小姐,我知道你肯定會很抵觸和恐懼,但是你必須跟我們去現場走一趟……”

 

  我終於又回到了熟悉的廢舊廠房,我走下樓梯,看見我住的屋子就在眼前,我甩開了女警察抓著我的手,跨過警戒線跑了過去,我聽見身後有人大喊:“何小姐請冷靜一下,不要破壞現場……快,攔住她!”

 

  我走上前,坐在床上,輕輕地撫摸床頭的刻痕,一共七十七筆,七十七個個日日夜夜,雖然平素他在時,我都會膽戰心驚的,可是半夜醒來,他都緊緊抱著我。月光很寧靜,在他的懷抱裏我睡得真的很安詳,那一刻,我真的不害怕的,一點也不。

 

  可是以後不會了,他不會回來了,我也不會了,晚上月光依舊會透過天窗照下來的,可是床上會空蕩蕩的,月光會冷的。再也沒有他抱著我了,半夜醒來,我也會冷的。

 

  我感到腰間好像有個硬物硌我,我輕輕一摸,從兜裏掏出一張紙。似乎是一張診斷書,我看不懂,但我知道一定是他放在我的衣兜裏的,診斷書上方寫著我的名字。我將紙翻轉過來,頓時怔住了,薄薄的紙張,那三個字幾乎力透紙背,“我愛你”。

 

  有人在拉我,他道:“何小姐請您出去,不要破壞現場,您這樣是影響我們辦案……”   

 

  我突然掙開他的手,我用發卡在床頭上使勁的刻著,一筆,兩筆,三筆,我將那個殘缺的正字寫全了,然後我還在刻,不停地刻,我刻了密密麻麻無數個正字。

 

  那張紙皺在我的掌心裏,那三個字慢慢被汗水濕透了,可我還在刻。

 

  我不知道他的年齡,不知道他的名字,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實模樣,可是我知道的,我也愛他。

 

  我終於沒了力氣,我垂下手,看著空蕩蕩的大床,沉默的哭起來。

 

  其實哭泣時可以沒聲音的,放聲的哭泣隻是為了讓別人同情和心疼。我哭得昏天暗地的時候,他會是什麼感受呢,那他會心疼麼,會比我更悲傷難受麼,我想他一定會的,因為他說他愛我。

 

  警察將我強行拉走了,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個房間,我是那麼舍不得,真的舍不得。

 

男主篇
  黑森打電話給我,一口生硬的漢語夾雜英文,聲音透著驚喜,告訴我說他看見了我電腦裏存的那張照片中的女孩子,在C大校門口。

 

  照片是用手機拍下來的,並不清晰,並且一直高度加密。我將它藏在在我私人電腦深處,卻很少打開看。我不用看,也知道照片中是她昏沉睡去的臉,她的眉心蹙著緊張,睫毛又黑又密搭在眼臉上,唇色泛白,一直叨念著什麼。當時我站得遠遠地不想過去,不想觸碰她,怕我會心軟,怕我下一刻就將她抱在懷裏,怕我會瘋狂的決定放她走。

 

  她的眉心越皺越緊,然後在睡夢中嗚咽出聲,顯得可憐兮兮。

 

  我終於忍不住走上前,摸摸她的額頭,聽清了她口中的囈語,她說“……雞蛋羹。”

 

  我一時哭笑不得,將手輕輕搭在她的手腕上,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攥緊了我的手,仿佛試探,然後濡濕的睫毛下,一大滴淚水突然落下來。

 

  黑森說,她沿著路旁慢慢的走,買了一瓶礦泉水邊走邊喝。

 

  黑森說,她進了校門旁的書店。

 

  黑森說,她在裏麵看書,一時半會兒估計出不來,如果我快點趕過去,可以見到她。

 

  可以見到她。

 

  我一直將照片存在電腦中,隻占很少的一點空間,但卻始終在那裏,就像始終存在於我的心髒中一樣。每次我的光標都停留在那上麵很久,卻不用點開,我就能看見她的模樣,能看見她笑的樣子。盡管她和我在一起時,她的表情大都和照片上表現出來的一樣,痛苦不堪。

 

  我唯一幾次對著電腦那最簡單的jpg照片後綴名發呆,黑森都看在眼裏,對於他輕而易取破解我的密碼我並不奇怪,我也並不想藏著,我隻是沉醉於想象。

 

  不可否認,我想她。

 

  當時我什麼也沒有想,隻是可笑的想贖罪。我無法做到放她走,我知道,她走了就不可能再回來,她那樣恨我,恐懼我,巴不得早日逃得遠遠的。我想,如果我去自首,如果我能償還一點,以後在想她的時候,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一點。

 

  即便在黑暗的牢中,能心平氣和的想起她,懷戀她,也是一種奢侈的感覺吧。

 

  可是我的舉動令黑森火冒三丈,他飛回來後動用一切關係,神通廣大地辦了一個精神診斷,通過關係將我從警局弄出來,之後我便去了法國。半年前回國後我執意回到了分公司,因為我知道在這裏,她會和我在一個城市。

 

  但我知道,我不能見她。她見到了我會恐懼害怕,可我知道,更怕的那個人是我,我害怕麵對她,有些事一想起來,就令我無所適從。

 

  黑森在電話中怒罵出聲,他說我是膽小鬼,我認了。在這個世上,黑森是唯一一個能夠指著鼻子罵我的人,他這次在電話裏卻失了常態,語氣憤怒。

 

  然後他緩緩歎了口氣,用英文說:“兩年前我就好奇,一個能令你心甘情願情願不管不顧的去坐牢的女孩,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。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,但是幫裏的關係還能幫你蓋住,我就沒去管,因為我知道晴她對於你和你父親的重要性。當時那一車的人你都調查的清清楚楚,一個也沒放過,在你飛法國後,我也去查了一遍。”他口氣沉了沉,繼續緩緩說:“我調出了那年車站的錄像,當時上車的,沒有這個女孩,唯一年齡跟她差不多的隻有一個高中生,並且是個男生,隻不過買票是用了這個女孩的學生證。因為車票用學生證可以買到半價票,所以通常都是一個學生拿著自己的學生證去買全班的票。”

 

  他說:“所以你憑學生證件找到的這個女孩子,當時並不在車上,她是無辜的。”

 

  我把杯子裏的水一口氣喝完後,抓起車鑰匙下樓。按電梯的手有些抖,我吸了口氣,看著電梯門在我麵前緩緩打開。

 

  黑森說的對,知道了真相,我的心態不會再別扭,她沒有欠我什麼,所有的事,都是我錯怪她,對不起她。而有些事,能不能挽回,都要試一試,不能永遠當縮頭烏龜,你的不舍和懷念沒有人會憐憫。

 

  車在等紅綠燈時,遠遠地,我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從書店走出來,沿鋪著一層薄雪的街道向前走。
  我一眼認出那是她。

 

  終於變了燈,我開車慢速跟著她,一直隔著十幾米的距離,直到她走進了一家快餐店。

 

  我的心突然異常平靜,朝快餐店那扇玻璃窗走過去,目光搜尋一圈,看見了她坐在窗口斜對麵的那張桌子上,低頭看書,嘴裏咬著奶茶吸管。

 

  時隔兩年,她似乎變了不少,白色的羽絨服,毛茸茸的圍巾也是雪白的,頭發散著,小臉埋了一半在圍巾裏,像是一個玻璃娃娃。

 

  又似乎一點也沒變,她還是從前那樣,靜悄悄縮在那裏。

 

  店裏的溫度有些高,她坐了一會兒,便把圍巾摘掉了,繼續很香甜地喝著奶茶。她手裏的書似乎很有意思,翻頁看了一會兒後,她輕輕笑了一下。

 

  我不自禁抬起手來,隔著厚厚的玻璃幕牆,隔著取餐的人流,隔著無數張桌子,輕輕撫摸她的笑靨,仿佛她就在我麵前安安靜靜坐著,就像兩年前一樣,她眼神惶恐,卻乖覺地坐在我麵前的大床上,我一伸手,就可以把她箍進懷裏。

 

  如果可以,我不想再放開手。

 

  她眉毛輕輕皺了一下,有些不安,突然朝櫥窗方向看來,我覺得心髒仿佛突然停了一下,看見她直直望著我,好像急切說了句什麼。我沒聽清,也不可能聽清,我猛然轉身,朝車子的位置走過去。

 

  世界仿佛都安靜了,什麼聲音都沒有,我機械地朝車子的方向走過去,隻覺得自己心髒咚咚跳著,仿佛剛剛耗盡生命進行了一場長跑,心跳無比劇烈。

 

  身後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跑過來,一隻小手拽住了我大衣袖子,她的指尖素白,凍得微微泛紅,衣袖是深灰色的,她一根一根手指緊緊扣在上麵。

 

  我盯著那隻手看了一會兒,又轉身看向她。

 

  她仿佛害怕般突然輕輕顫了一下,然後垂下眼睛避開我的目光,手指一根一根鬆開,小聲說:“對不起,我認錯人了……不好意思。”

 

  她轉身向快餐店走回去,我重新伸手抓住她的胳膊:“你沒有認錯。”

 

  她轉過身,眼睛突然明亮,眼底仿佛藏了一把亮晶晶的星星,眼神又認真,又探究。我和她對視,她突然垂下目光,仿佛沒有了不可置信,隻是剩下害怕,站在我麵前有些不自然。

 

  我努力放緩聲音說:“外麵冷,跟我去車上說吧。”

 

  她點頭,眨眨眼睛又搖頭:“我的書包在店裏,還有圍巾,我去拿一下。”她的口吻有些小心翼翼,和從前一樣,似乎對於每件小事都可憐巴巴的哀求。

 

  我做出一個緩和的表情。

 

  她想起什麼,又道:“就一小會兒,你不要開車走了,等著我。”

 

  我知道自己已經確認了某些事情,心裏湧上一種異樣的暖,異樣的酸。我突然伸手將麵前小小的身子摟進懷裏,她的身子柔暖,呼吸是暖的,抱在懷裏仿佛可以直接融化進我身體裏。

 

  我們腳下是茫茫的雪地,身旁路人匆匆。我渴望了兩年的擁抱,渴望了兩年的人此刻在我的懷裏。

 

  她的手試探著也輕輕摟住我,我微微震了震,把頭埋在她的發絲裏,深深地歎了口氣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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